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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蒲齐除夕情人节联文】老派旅行之必要

2.14 2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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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 

时间追溯到跳地旅行团踏上旅途的很久以前,once upon a time。

 

 

 

齐思钧本人也许并没有组织过什么这那的聚会(作为芒果一哥,被节目组编排是他的命),但他一定是名侦探学院爆改旅行企划的首位提出人,和忠实拥护者。对于旅行,他的兴趣异常汹涌,就差做条横幅挂大通铺头上——山河辽阔,天气晴好,老友相聚,不如趁年轻浪漫一场,让我们共赴如诗如画的远方!

 

言下之意就是,哥几个累了,快点来把纯玩局,抛开做题探案斗牌的纷纷扰扰,何乐而不为呢?

 

但郭文韬的第一反应却是,这很难吧?

 

他一副要摊开来跟齐思钧正经讨论的架势:你知道的,本身,一场七八个人的团队要成行,就是很有难度的事情,规划,组织,协调,旅行中的不确定因素……齐思钧赶紧捂住他的嘴:难是节目组的事儿,不是我们的事儿,这是做节目,我们提要求就行了,好不好哥。

 

提案经过多次否决和重新商议,以及齐思钧的纵横捭阖,中略,总之最终,一场五天四夜的云南行在2023年如齐思钧所愿落地。彼时郭文韬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。流程至跳地旅行团临行前的小聚餐,四人题都答完了,骰子摇完了,箭在弦上了,郭文韬吃饭吃到一半,忽然又伸手扒拉齐思钧,问道:“我们几个应该不至于在路上闹掰吧?”

 

对面石凯和黄子弘凡一人啊了一声。这大哥突然又说啥呀?

 

齐思钧面不改色接话道:“不会的,别人那些都是综艺效果。”

 

郭文韬又问:“你们听说过分手旅行吗?”

 

这个问题对在座各位来说稍有门槛,因为郭文韬大哥在讲的其实是一个备婚阶段的概念,即旅行试婚,以旅行见之生活观价值观的方法——如果出趟远门都鸡飞狗跳,那以后的日子更没法过了。不过黄子弘凡小孩子不懂,所以他说:“我只玩过分手厨房。”

 

那你就明白我在说什么,郭文韬说,跟做菜和玩游戏不是一个意思吗。就算是朋友,一起旅行也可谓是公认的高风险项目。平时玩得再好,一说到一起出远门,总还要犯怵,生怕路途上的意见不合,习惯不合,酿造出一辈子友谊的疙瘩。其余三人对视一眼:选文韬当队长,就会有这种问题呢——文韬负责、务实,相应地也担心很多。

 

“我一定听队长的,跟着队长走。”小孩二号石凯立即表态。

 

“那队长你出一个争端调解方法,”黄子弘凡也说,“比如我们可以就像刚刚选队长那样,投票嘛,少数服从多数。”

 

“你还敢提,”郭文韬瞪他,“那不是坑我吗?——第一条我就写让黄子弘凡把起床闹钟关了。”

 

他又看向齐思钧,从他们合伙坑他当团长开始,他就老不情愿。齐思钧接收到他的目光,顺势向他作虚空保证:不会的,不会的。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;卫视旅综成名的千千万,娱乐圈悲欢离合纷纷扰扰,而我们只是一群有得玩就开心的小糊咖。

 

又说到全程自驾游,之前组会上就要排出能开车的人,保险起见,凑到三位司机才准许发车。齐思钧十年驾照如一张废纸,自然是不敢对开车一事有何见解,只有在做早饭的任务上挽尊求大家不要丢下他,并伴随一个假哭。石凯在旁边悄悄问他:“我蒲哥怎么不在,所以他是来不来啊?”

 

齐思钧还在想开车那点事儿:问蒲熠星也没用啊,蒲熠星这人,是除了齐思钧之外的又一个驾驶绝缘体,他甚至不会骑自行车,看他那样子看不出来吧,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哈哈哈。

 

他开小差一圈,觉得很是无厘头,差点笑出声来,然后才想起来回答:“他啊,已经问了,说是很难全勤,最多能来个三天吧。”

 

石凯挠了挠头:“阿蒲都不能全勤?”

 

齐思钧有点疑惑:“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云南行最早不是你跟他一起提的吗,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俩有戏呢。我以为你是已经把人追到了,才故意说要一起去云南,你故意在这,在这点他呢。”石凯八卦到一半,看齐思钧愣住了,自己也有点结巴了。“所以你俩没啥呢……”

 

“没啥吧,”齐思钧不太在意似的,乐呵呵地说,“谁告诉你的?这孩子咋这么八卦呢?”

 

“那人家阿蒲在节目里怎么光明正大嗑我和二姐cp的,”八卦人者人恒八卦之,石凯颇为不忿,“你看你偏心他,你俩肯定有啥,我说的。”

 

也不怪弟弟多心留意,去云南旅行这件事,最初确实是蒲熠星挑起了齐思钧的念头。只是蒲熠星早已爽快成行,而齐思钧受工作所迫,一直以来都只能说说而已。

 

蒲熠星曾多次前往云南,四处环游,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。

 

齐思钧问过他,在那里都玩些什么,他的回答出人意外,却又在蒲熠星其人的情理之中,是“什么也没做”。

 

“睡觉到午后,沿古老村道散步,拜访村民,在朋友的小院坐着,用望远镜看雪山,巨大的镜面一样,在晚霞映照下七彩光芒流动……有猫有狗,都乖巧可爱……到了傍晚,草坪上架起篝火,摆起乐器,人们从村子各个角落汇集过来。乐器有好多种,民族的,流行的,节奏清脆的,旋律悠长的……”

 

随之他还录了一段,院子角落的视角,一侧是院落建筑布景,一侧是草地,乐手三三两两,在灯饰掩映下悠闲演奏着。都是游客们耳熟能详的曲目,在环境的衬托下意蕴别致。我要你在我身旁,我要 你为我梳妆……这夜色太紧张,时间太漫长,我的情郎。齐思钧听出来蒲熠星的别有用心,继而想到乐手这样选曲,就是为了给蒲熠星之流的闷骚文青录下来,代替语言发送给远方的某个人。他被这个趣味小小地撞了一下,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人,也就看破不说破了。

 

夜色是太过紧张,时间也确实是太过漫长,以前一起在乡间寻宝,睡大通铺,蒲熠星就算两季都挨着他入眠,作为竞争对手还得彼此留个心眼——唱得倒也像他面对蒲熠星时常有的无计可施的心情。如果要跟他一起旅行,纯旅游那种,可不能这样了,谁再说要寻宝齐思钧跟谁急,要这么加班,芒果一哥也是顶不住的。

 

蒲熠星知道齐思钧工作劳累,正眼馋一趟旅行,因而故意将这座西南小镇的种种描述得温馨惬意。齐思钧受不了,直言道,你别诱惑我了,这么想让我丢下工作过去找你吗?

 

蒲熠星幽幽回话:你要来吗?

 

开玩笑的说辞,因他语气平淡,反而添上几分枉顾现实的天真期冀。齐思钧又被他逗乐了。忙得都快没觉睡了,哪儿有那么奢侈……“如果我真有空,我肯定要去呀。而且,认识这么多年,我们这群人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。”

 

“你听起来很遗憾的样子?我们也不算没有一起旅行过嘛。”

 

“你说哪次?”

 

“就……录节目呗。都是拖个行李箱,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几天,大家一起玩,没区别的嘛。”

 

“那是工作,哪儿能一样,”齐思钧虽领悟他弯弯绕绕的安抚之意,却也又笑又恼,“我不能想要自己休息时间跟好朋友一起的旅行吗?”

 

那边一时半会儿没再回话。

 

“是我自己想去来着。”齐思钧跟石凯这么说。

 

石凯一脸“嗑不到了”叠加“谁信啊你们全是心眼子”的表情。是我自己想去,我想去的地方还多着呢,齐思钧想,他执着于云南,主要还是怪蒲熠星。本来没想着跟他一起去,本来齐思钧也没有这么快就得去的规划,都是蒲熠星走一步发一张照片,让他误以为自己应该在场,却失了蒲熠星的约。齐思钧重生了这一世他识破了蒲熠星的诡计,他发誓要拉个节目组来给他出钱出力,把他们这一伙全都弄去云南大玩特玩。至于项目落到实处,蒲熠星本人最后能参加几天,反倒成了小事。郭文韬又在哀嚎:合得你们私人恩怨呗最后让我当团长,我不要又当团长又当财务又当司机,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使的。齐思钧并不care,一句“辛苦韬哥”一笑带过,跳地旅行团就这么在信女齐思钧的一手许愿下,摇摇晃晃向着云南进发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2

 

旅行综艺是不会出错的,这是齐思钧的信念感所在,也是他安抚郭文韬的底气。从业几年,自己台别人台的旅综看了不少,口碑好的差的相互比较,终还是得出结论:正常操作,就出不了错的。因为旅游和友谊,这两个题材就是不会错的。旅综是一种唐九洲腌鸡翅,它的流程对于新手来说亦是如此顺其自然,顺手就把流理台上的所有常见调料都用了一遍,边加边让人心中嘀咕:这怎么会难吃呢?这怎么会出错呢?小唐,你就撒开膀子做吧!

 

此前齐思钧带一部分小伙伴去录了一期有口皆碑的蘑菇屋,然而很不凑巧,是日场地关了一半,加之齐思钧本人病倒,录制现场一度变得兵荒马乱。他就不应该让邵明明进厨房,但晚上的时候邵明明又如女儿般依偎在他身边,像是在赎做饭之罪,不知从哪掏出个小热水袋在齐思钧手心熨了又熨,令整个场面很难不充满似水柔情,配合上郭文韬直肠子发问“我们真的不用做题吗”,在反差之下竟极有效果地衬出慢综艺岁月静好的格调。齐思钧走的时候依然不舍,大发感慨,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慢综,名侦探学院怎么就不能做成慢综了,生活不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睡觉过日子吗?

 

以上种种发生的时候,蒲熠星并不在。他一向行踪神秘,不录节目的时候,便云游四海,筹备他的剧本杀和推理小说,或是别的什么——他若不说,齐思钧甚至根本想不到。他倒是源源不断有着自己的故事和点子。

 

先是火树听说齐思钧在推动做旅行综艺,火急火燎地就来跟他说:“你可快点儿的吧,这名侦探学院的游戏策划我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,给你们几个想点游戏麻烦死了,又要耐玩,又要效果,又要节目上好操作,这活不好干。”

 

齐思钧很少见到火树以这样的精神状态给人打工,大笑不已。

 

火树参与策划以来,他们几个私下里聚得更频繁。这位出身于嘉宾群众的游戏策划,格外在意嘉宾们的意见。火树要聚餐,不知他的这帮兄弟们有几个愿意相陪?蒲熠星是一定陪的,石凯曹恩齐是一定陪的,郭文韬是一定恕不奉陪的,齐思钧一向待他不错,何运晨在外地上班好难说,唐九洲定要在差旅费上薅他两手,叫火树陪他上演内娱糊豆耍大牌的戏码。

 

好了好了,兹事体大,火树说,我的意思是这一季全搞成阵营对抗游戏本,干脆就不要剧情了,最多给个人物设定让你们演两下,然后你们就直接玩游戏吧。

 

石凯迅速反应:“火树梦寐以求的桌游季,终于要来了是吧。”

 

郭文韬也说:“有没有人来救一下了,火树要把名侦探学院做成桌游,小齐要把名侦探学院做成旅游,这怎么办啊。”

 

蒲熠星见缝插针吐槽:“火树自己又不玩。”

 

“我不用亲自去节目里玩,”火树说,“我看你们玩就行了。但是蒲熠星肯定想玩带剧情设计的,这我知道。剧情就不能指望我了啊,我实在没什么这方面的想法。”

 

“我也想玩带剧情的。”齐思钧声援道。

 

“同意,”唐九洲眼疾手快地扒下烤鸡的一只腿,“剧情好,不然我一身的演技,去哪儿表现呀?”

 

“拉倒吧你,”火树锤他,“要不我专门排个本,让你跟你阿蒲哥哥演反目成仇的兄弟怎样,你表现一下?”

 

“真的啊?”唐九洲目光闪亮。

 

齐思钧咂舌:“火树现在说话越来越有种权倾朝野的感觉了。”

 

何运晨从饭碗上抬起头:“那我们现在要讨好一下他不?火树老师喜欢吃哪道菜呀,我来给你转桌。”

 

“不是你们怎么全都给火树带跑?”蒲熠星开始输出了,“又不是整个名侦探学院交给火树一个人做,火树是总导演吗?这节目全给他那不就完蛋了哦。”

 

火树刚想说蒲熠星你现在跟我说话注意一点,就听见齐思钧接话道:“是的,作为玩家,大家也要捍卫自己想要的名侦探学院,所以我的意见是——”

 

齐思钧的意见,大家都知道是什么。但他此时一转头,电光火石间,忽然就跟旁边的蒲熠星接上了目光。

 

“名侦探学院之旅行季……”

 

“云南大探险!”几乎同时,蒲熠星直视着他说道。

 

“就是这样!”

 

“他俩又在那一唱一和。”火树享受着何运晨的转桌服务,不慌不忙地夹菜。“我能不能问小齐一直想带大家去旅游的真实理由,不会是怕这个名侦探学院做不下去了吧。”

 

此言既出,席间众人相继喷饭。

 

不吉利,哥们这真不吉利呀!齐思钧乐归乐,一面又赶紧叫停。那时他感觉到蒲熠星在桌下将手搭在了他膝盖上,自己乐得快背过气去了,摇摇摇,想跟他说些什么,摇了半天,也没说出个字来。

 

大概是想说,小齐你要替这个节目做主呀。

 

“别说,要是小齐是这样的良苦用心,”火树面不改色地继续说,“我肯定支持,我们大家的吃饭家伙可不能丢了。”

 

晚上散伙回家,蒲熠星跟着齐思钧的步伐走出门去。夜间天气转凉,他猝不及防被风带了一下,手和脖子都缩进了单薄的单衣里,像只仓促滑稽的动物。齐思钧似有所感,回头看了一眼,又想起餐桌上的种种,忍不住对他笑得开怀。

 

共感了那种,娱乐性的担忧。

 

蒲熠星和他,桌上的其他人,到底是害怕这个节目真的停掉。

 

“怎么说?”蒲熠星也笑,缩着脖子迎了上来,“真的要搞云南大探险?”

 

“对啊,我真想去,我可不是说着玩玩。以后在导演组面前,你要支持我啊。”齐思钧回道。

 

“是因为我吗?我没想到你……还惦记着这件事呢。”

 

齐思钧这时装听不懂:“哪件?”

 

蒲熠星忽然卡壳。逗蒲熠星很好玩,他的反应写在脸上,有点无语,又有种仿佛被齐思钧辜负了的表情,一同构成一句无声的“我还以为”。

 

他以为什么呀,以为齐思钧想去云南是callback他蒲熠星的同行邀请么,以为这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的暗号么。齐思钧看他这样,心中忽然激起一阵无处发泄的亲昵,促使他转身回去,像拿猫一样捉住蒲熠星使劲晃了他两下。

 

没办法,拿他没办法。怪不得蒲熠星觉得齐思钧想去云南是因为他叫他去,他们两个总是这样,对话语中的机锋如此敏锐,不用过多言语,自动附会;偏生记忆力又好,与他一起经历的事情,不论过去多久,都能触发关键词旧事重提。导演组认为云南旅行无厘头,蒲熠星和齐思钧凑出自己的因果。

 

谁让他们早就在自己做的节目里,成为了一对必须彼此呼应的意象,一对不老不变不忘的NPC。

 

“抱歉抱歉,”蒲熠星终于说道,“我好像误解了你的意思。”他笑得有些羞赧,被风冻了的鼻头耳尖更红了。“好,我肯定会在导演组面前,给你帮腔的。”

 

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说,你并没有误解——齐思钧还环着蒲熠星的肩膀,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。“如果旅行做不成节目,”齐思钧在心里说,“那我们,我们就自己去吧。”

 

当然,当季的名侦探学院并没有被做成云南旅游节目,这毕竟是不可能的嘛。另一方面你也不能说火树把它做成了桌游季,他的个人风格润物细无声,但做节目这事情也并非如此简单。好吧anyways,下一次众人齐聚,就一直等到了第六季的收官宴。录制全部结束,工作告一段落,全组上下欢庆。但成片还没跟观众们见面,当中就有一个小小的落差,滋生出一些忐忑和焦灼,每逢这个时候都是这样。接手太久的工作是否真的会变成一种生活,将一部分的自己活在了那里面,不得不慎之又慎。

 

功德圆满的饭桌上,不合时宜地,齐思钧又想到了这个故事的“结局”。

 

他在桌上吃了一些酒,在原本连轴转的疲惫状态上更添一层恍惚,借故来到室外透气。不一会儿蒲熠星又前后脚跟着他来了。齐思钧看着他顺着自己的轨迹从明亮的厅堂走下来,知道他隔着大圆桌观察着、跟随着自己,便觉得那姿态很旖旎。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也喝了酒,看起来还喝了不少,苍白的皮肤薄得像纸,遮不住涌上脸颊的血色。

 

“小齐。你在这。”

 

蒲熠星这种时候笑得松散,没有了猫般的促狭和古灵精怪。这种时候指的是他偶尔对齐思钧毫无保留,任其审视的时候。知道一个人对自己毫无保留,是一件微妙的事情。齐思钧酒晕目眩之时,很多个造型和表情的蒲熠星就在他脸上如重影般堆叠起来。

 

爱上节目里的蒲熠星就像呼吸一样简单。投身于故事,承载了游戏的使命,变得无比聪颖玲珑。那样的蒲熠星美得很具体,可转瞬即逝;真实的蒲熠星神秘莫测。唐九洲惦念蒲词客,石凯惦念蒲啰旺司,郭文韬也许还惦念他青涩的学生素人时代(倘若郭文韬是大家一厢情愿以为的那种人),然而蒲熠星对自己的过去并不慷慨,那一片人影难以追回。只剩花前痴梦,是我在做多情种。

 

好变态呀,小齐。蒲熠星就说。你不会是想把我做成人偶,收藏起来吧。

 

齐思钧意味深长地沉默了。蒲熠星又问:有吗,有这样的工艺吗,手办?树脂人?那毒人九号也能做吗。

 

他以阿宅的思路理解,人物手办,竟跟小芒的路数不谋而合,要不人家怎么是“小芒首席灵感官”呢。但蒲熠星选品倒不是什么Q版动物塑,而是那个有些年头的NPC角色,毒人九号。那要这么办的话其实,当年的病毒医院里还有一位,是没有角色名字的,胆大心细的,穿着《镖人》痛T加长开衫的民侠呢。

 

所以你是出来找我干嘛的呢?借此收官之宴尽叙前缘?老套的,从第一次相识,到每一次剧情轮回,直至一起走过千山万水。这样的陈词,你要吗,你要我给吗?

 

蒲熠星开口了,问他:“你觉得,今天这个结尾,还算好吗?”

 

他指的是最后一期的剧情设置。玩家们身处一个诡谲的游戏局中,却意外发现了自己实非人类,再然后却又更加意外地觉醒了自己在真实世界中的记忆——后半就是蒲熠星加上的注脚了。

 

“好不好的,都玩到说要停止《名侦探学院》这款‘游戏’,放玩家们自由了。”

 

“对哦,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。”

 

“那就现实生活中见呗,就像你最后说的那样。你这不是,还能找到我么。”

 

蒲熠星想了一会儿,无厘头地评价道:“你还挺乐观的。”

 

“跟你说实话的,我觉得这个玩法设计,对你来说老套了。”齐思钧如实回答。蒲熠星早在第四季,就已经玩出了类似的效果。

 

“我知道,但是,”蒲熠星眼光闪动,追问道,“相认……相认的那一下,玩得还算可以吧?我给你递话了。虽然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很俗套的解法。”

 

“当然。我很喜欢。”

 

“我不喜欢让游戏中的人物经常拥有玩家的意识,这个概念用一次就够了,除非必须得补上这一手。”蒲熠星若有所思地呢喃,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喝多了的人,“明明是一个俗套的设局,我用了一个俗套的解法,但是……”

 

齐思钧应着他的目光,像被那道视线牵着定在原地。“但是那时候,你立刻就回应我话的时候,”蒲熠星抬起双手,搭上齐思钧的肩膀,“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。”

 

他忽然靠近,这个动作也让齐思钧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。面对面一手臂距离的对望是一个开关,意味着重要的链接即将在他和蒲熠星之间产生。即将成为他的盟友,或者他的同谋;是未来的齐锣,是要拉上他登出游戏的觉醒玩家,是现实生活中的蒲熠星,是……他得跟他走,但好像又不应该爱上这样的蒲熠星,他应该也要一季一季地演下去,演下去,演他们被赋予的角色,也把自己演成一个不动声色的、老派的人。

 

蒲熠星这次没有只停留在拍肩膀的动作,而是屈起手臂,一下缩短距离,默不作声地吻了上来。

 

没有任何言语注脚,却时机准确,仿佛刚在脑海中产生拥吻的冲动,对方的吻就如期而至。抱着纠缠了一会儿,缓慢而谨慎,刚贴着描摹出一个笼统的感觉,蒲熠星便退开了。他看起来有点儿气喘,甚至还有点儿吃惊,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通红着一张酒精味儿的脸,不发一言。

 

然后竟后退两步掉头跑了。

 

只留下齐思钧站在那里,用嘴唇和牙齿紧紧衔住食指关节。

 

嘴唇好烫,齐思钧迷茫地想,烫到根本说不出话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3

 

蒲熠星从面包车上跳下来,室外环境的色彩已经变得黯淡,太阳快落山了。捎他这一程的司机师傅,从后备箱拉出一套简易的野外炊具,架在营地前煮水。营地天色渐晚,夕阳下的雪山没有日出时日照金山那般蓬勃,艳丽的山峰一点点退进地球庞大的阴影中,美人迟暮;再暗下去,黑色的山体变得严肃庄重,如深渊般,让人忌惮于久视。

 

在云南的乡下闲住,并不是蒲熠星一开始的设计。朋友邀他来大理沙溪古镇,过茶马古道上老派的商旅生活,他欣然应允的同时,还在心中默默计划,他是要进滇藏线的——既然来了,干脆逃得越远越好。不一定走到藏,到半路也行。朋友惦念家中小猫小狗,没有与他同行,帮他联系了要进藏的司机,交代的是不用在意这个人,他没什么事,闲的,把他捎到云南边边,差不多点,就可以放他下来了。

 

司机师傅的晚餐是干粮配酱,生嚼蔬果,还需要味道则再下一包方便面。怕蒲熠星吃不惯,师傅又给他多下了一包,佐以剁椒和家中自制云腿。蒲熠星细细咀嚼着云腿咸香的肌肉纤维,心想,这一切的元素都如此符合他对公路旅行的预期,可是他此时此刻的感受,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好。是否是因为天色过于暗了,暗到他微弱的视力甚至不能视物,或是躯体过于寒冷,逐渐迈入感知丧失的边缘。远离了城镇的文明,宇宙以模糊的形态在他周遭降下。在营地亮灯前,有短暂的那么几分钟,蒲熠星忽然感觉到麻醉般的孤独,令他面朝深邃的山脉站立着而不能动弹。

 

他莫名回忆起来春天的某晚,他在家中单机直播玩《看火人》。怀俄明州的森林酷热难耐,荒无人烟,压迫性广袤无垠的自然中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,和手里一部如影随形的对讲机。倒是很像他晚上一个人对着电脑自言自语的模样。已经习惯了在这片神秘的荒野地,剧情线索就像主人公的命运般必然降下,不因他的选择而改变,蒲熠星对“六月之火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。与对讲机另一边的主管Delilah的对话依然如常往下推进。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速度忽然加快,大家在说,小齐来了。

 

蒲熠星分神多看了两眼,没见着人。他继续去回应Delilah的聊天,却发现对话的走向逐渐变得不受控制,令他选择迟疑了起来。他用她的名字命名了这场火,即便已是七月。然后对讲机里传来一段绵长深刻的坦白。这段话是什么意思,意味着他们已经聊了这么多吗,聊得如此贴心吗,在森林大火漫延之际,对讲机那头的她竟对他说:I wish I could be there.

 

蒲熠星认为他不可能记得这么多细节的,他甚至怀疑,这些是他的大脑当场编的,就在此时此地,黑暗茫茫的滇藏线上,一条艰苦公路的出口。

 

齐思钧那晚应该确实来过。直播间观众们不太可能拿齐思钧逗他取乐。至于他来自己直播间干嘛、看到了什么、为何不发一言,蒲熠星无从得知。

 

和齐思钧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段客套话,“我也想去云南旅游”,“会有机会的”,“给你发照片”,“好呀好呀”……他在高反失眠的夜里捏着手机反复观摩,确认了这些话没有意义,齐思钧不会因为这样一段对话就真的跑来,而当他日后有机会来到云南,也不足以将那种渴望归结到蒲熠星身上。原来是这种感觉,在一场自我放逐的旅行中,短暂地crush on通讯设备上唯一可以分享的人,是这样一种贪心的感觉。于是他依葫芦画瓢,对齐思钧说出了那句“希望你也在这里”。

 

齐思钧次日才回:“怎么了阿蒲?你看到什么了吗?”

 

彼时营地已入白昼,日照朗朗,一扫前夜阴霾。“没什么,”蒲熠星说,“就觉得这里确实美丽,你会喜欢的。”

 

我看到,满片花儿都开放,荡漾着清澄流水的泉啊,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……

 

他提前留在了半路上,再等返程的车把他带回了大理。朋友问他,这么早就回来了?蒲熠星只是笑了笑,说,滇藏线太寂寞,还是要等一个伙伴,做足功课,再一起去自驾游才好。那样的话,我们可以在迢迢公路上一直聊天,观景拍照,生火做饭,在天黑以后无边的寂寞将我们笼罩时,再慢慢相拥。朋友很惊讶,问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。蒲熠星如实回答,我还不会。多巧呢,想结伴同行的那个人,也不会。

 

他退回到了大理,热闹熙攘、风情绰约、游人如织的大理,那是他即便孤身一人也能安然停驻的地方。他的来和回都心血来潮,缺乏规划,仅仅听凭本能的声音,告诉他,你终究不是“看火人”,现在,你并无胆魄将自己独自流放去那个世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那个人问他:你为什么要逃跑呢?

 

那个人冰雪聪明,而且对想做的事情很有决心。那个人是很厉害的人。所以蒲熠星在那个人面前,把自己也说成了很厉害的人。那个人便如此相信了。

 

逃跑不只是一个离开某地的动作。人们赋予逃跑很多额外的象征,就像他们总是赋予一座风景秀丽的边陲小镇以格外的意义,为它梳妆,教它学习新的文化。机缘巧合的话,逃跑的人甚至能赚到逃跑的人的钱,风靡一时的小镇怪谈。晚慧的孩子要逃跑,因为只有破旧才能立新。乖孩子要逃跑,作为自证,即便不再有人要求他们证明什么。厉害的人呢,当然,也需要逃跑。至少我不愿见你总是在日常的漩涡里疲惫打转。

 

“跟我走吧,齐思钧。”蒲熠星对那个人说。

 

蒲熠星解释不了,为什么非齐思钧不可。以他绝对不安定的性质,去撼动一个稳固的东西。但他铁了这条心,就像他在某个年头忽然醒转,铁了心要为自己做很多件事。

 

齐思钧不会跟他走。不过齐思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会一直坚信蒲熠星是个很厉害的人。

 

所以蒲熠星换了一种问法。他问齐思钧,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旅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齐思钧把《跳地》的策划书亲手送到了火树面前。“云南行,来不来?”他笑得灿烂,眉眼间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。

 

这个节目从名侦探学院的体系独立了出来,拟邀嘉宾却还原封不动,新颖的概念和玩法也似有关联,还有成熟的选题和路线规划,经验丰富的制作团队,充足(大概)的预算,如此一场五天四夜的云南多地深度游,一切都完美如齐思钧所愿。

 

“是挺不错的,”火树边翻策划边说,“还有谁来啊?”

 

“这不还在问你吗。”

 

“什么节目要你齐大主持人一个一个去请?”

 

“那倒没有,你正好最近在长沙,我不就给你带来了嘛,也表示一下我想与你同行的诚意。”

 

火树翻到一半,忽然想到什么似的,说道:“你跟蒲熠星……”

 

齐思钧莫名紧张了一下,“怎么了?”

 

火树想了一会儿才说:“你们俩跟云南,是有什么故事吗?就感觉你们都很钟情于这个地方。”

 

“我们之前商量过,一起去云南玩来着……你当时不是也在吗。”

 

“你俩一起去?”看得出来火树在斟酌言辞,“你们应该没有在……”

 

齐思钧说:“啊?”

 

“谈恋爱吧?”他终于问出口了。

 

齐思钧下意识摸了摸嘴唇。“没有啊。”

 

“没有就好,”火树满意地合上策划书,“我可不想和情侣一起出游,以前没注意,参与过一次,那体验感,终身难忘啊。”

 

齐思钧思索了一阵,竟没有顺势跳过这个话题,而是追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你觉得,我和蒲熠星,应该交往呢?”

 

“我没说你们应该,我说的是应该没有。”火树跟他抠字眼,“不是等等,啥意思啊?”

 

蒲熠星后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,只想给火树那张理所当然的脸来上一套军体拳。他十分懊恼在那种情况下把齐思钧一个人丢给那样的火树,即便这并不是他的错。他们俩正站在酒店的露台上,蒲熠星一手靠着栏杆,一手紧紧捏着火树带来的桌游盒子;他比火树高出一个头,这使得这场聊天看起来就像胁迫——蒲熠星质问他,我都没动作,你在那问什么喔,把我的crush吓跑了怎么办;而火树说,就为这个你今晚不陪我试新桌游吗,好大事啊,你喜欢就去追,桌游又没有错。而且四年了,怎么还crush,你俩是第一天认识吗?

 

到底是谁在宠火树啊?是何运晨,还是黄子弘凡?蒲熠星莫名有些恼火:“总之你不许管。”

 

火树虽享受当巨婴的红利,到底还是最会哄蒲熠星的人。“我不管,”他说,“但我到时候会跟你一块去,毕竟人家先邀请了我。你需要我我就做你军师,你不需要我就秒睡,装作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
 

想想那画面,就觉得热闹得头疼。蒲熠星不需要军师。人都亲过了。

 

不过,亲了齐思钧你算是亲到一团棉花了——他压根不理会你。给蒲熠星的邀请是节目组发,工作室收,中间就没齐思钧什么事。似乎并不因为那个冲动的吻,就对他另眼相看。

 

就这样好。蒲熠星还扣押着火树的桌游盒子,里面的塑料零件不安分地喀啦作响。不管怎样,他们总归要一起去云南旅行了。这样就好,他会让事情遵循老派的步调慢慢发生,反正他们等一场剧本杀还是一次旅行,都已经等了这么久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4

 

跳地旅行团,终于踏上旅程的第二天,齐思钧病了。

 

他心里过意不去,旅途中生病是个大麻烦,综艺也跟真实的自驾游不尽相同,行程是定好的,就算同伴们照顾他,想在路上多停留,也没法实现,只能在大部队保持行进的同时,给予他尽可能的照料。

 

齐思钧的心情还算平静,该吃药便吃,能多睡便睡,该参加活动便参加,不行就在旁边静坐,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。病来之前,人就有预感,真正落到头上的时候,反倒了然了。如果在这帮人里,必然会有一个人在旅途中生病,齐思钧自己说实话也想不到,除他外还能是别人。

 

就像蒲熠星第三天才姗姗来迟,让他猜早上是谁准备早餐,他除了齐思钧,也猜不到别人头上。

 

零花钱一分没拿到,那蒲熠星说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。齐思钧无言以对。主要是嗓子哑了,也吐槽不了他什么。

 

“你还好吗?”他似乎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句,被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话声音盖了过去。

 

应该,不太好。齐思钧笑着看一群人抢着手机说话,一边在心中默默想。拖着病体跟行程,不能不累。但谁都知道,这是“他的”旅行,他等了这么久,已无可能自己中途离开。更何况,现在还有蒲熠星,在今天的终点等他。

 

今晚回住处就能见到蒲熠星,这个信息在齐思钧晕乎迟缓的脑袋里处理了好几遍,也没能处理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结果。窗外夜色浓重,据说能望见苍山,就像蒲熠星曾经拍给他看的那样,但现在根本就是黑糊糊一团,靠在车窗上向外看,令人头脑更加昏沉。黄子弘凡倒是兴致高,夜车开得行云流水,自己在驾驶座上哼歌:哦~恋爱若然像旅行,风景看尽至甘心。齐思钧被他的车技和歌声催眠,靠在车窗上睡着,再睁眼时已经见到了那个人,薄瘦的身形,面色淡淡的,像脂膏捏的小像,伫立在夜色里。

 

齐思钧应该是不由自主地冲他笑了一下,令对方也温和起来。“你看起来没有电话里那么虚弱。”蒲熠星对他说,“不过,我还是把单间留给了你。”

 

齐思钧不知怎么接,当下有点恍神了,这在他面对他们的时候并不常见。或许是因为蒲熠星这么迟才来,又那么美丽,才让病中的齐思钧感觉那样温存。

 

夜里晚些的时候,蒲熠星轻轻敲响了齐思钧的房门。得到应允后,他揣着个抱枕进来,掩上门后只是靠在门背上。齐思钧只留了一盏床头灯,正窝在被子里看手机。

 

“阿蒲,你来了。可以帮我用衣服把摄像头遮一下吗?”齐思钧示意他房间角落安装的摄像头。

 

蒲熠星怔了一下,还是照做了。

 

“你过来坐呗。”齐思钧又说,拍了拍床边。

 

蒲熠星也没跟他客气,盘着腿坐到了他的大床的床尾,身子靠在抱枕上,面朝着齐思钧,蜷缩着。

 

他想好的话没那么暧昧,现在陡然变成了同坐一方床的境况,令他只得重新思考该说些什么。齐思钧以前说,跟阿蒲讲话像考试,反过来又何尝不是。到底哪里有那么多东西,值得他们互相测验呢,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吻上去?

 

“阿蒲后来还来了云南好多次,对吧?都做了些什么呢?”还是齐思钧提起话题。

 

“做什么,这个现在还不能说。”

 

“哦,那我猜对了,你确实有在做些什么。并不是单纯喜欢跑来这里玩。”

 

蒲熠星想了想,认真点头道:“对。”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刻意地解释:“一开始确实是来玩的,我叫你来,也是想让你过来玩。”

 

齐思钧作出了然的神情,见他不多说,一时半会儿也没再搭话。或者说,齐思钧看起来已经很疲倦了,蒲熠星滞后地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打扰了人家休息,赶忙想一个合理的说辞。“对了,我是想来看看你……还有烧吗?”

 

“烧应该早就退了的,”齐思钧拨开刘海,将额头亮给他,“你看有吗?”

 

蒲熠星莫名有点无措,作势站起来:“我还是去给你找根体温计吧。”他说完,看着就要逃。

 

“好绅士哦……”齐思钧忍不住无奈地笑道,“你想干嘛啊。”

 

蒲熠星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别扭滑稽到了。“那我摸一下,摸一下。”

 

“你可以用自己的额头碰。”

 

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。他是那意思吗,他就是那意思。蒲熠星凑上前去,额头就是正常的人的额头,触碰传递着一样的温度,但他被别的东西迷住。嘴唇即将碰上的时候,齐思钧忽然轻声说:

 

“最后,还是变成了这样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蒲熠星也停下了,退开一点,先听对方讲话。

 

“旅行呀。我们一开始其实都想的是那种放假的旅行,自己筹备的旅行,私人的旅行。我说得没错吧?”

 

原来齐思钧知道。方寸之间,不能不坦诚,两人都心知肚明。齐思钧继续说:“但是到了最后,还是把它做成了节目。”

 

蒲熠星摇了摇头。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因为我很忙吗?”齐思钧问道,“只有做成节目,我才能来云南旅游。”

 

“也不完全是这样……”蒲熠星斟酌着回应道。

 

是因为,我们其实是荧幕情侣吧,节目里的一对,制造游戏般的恋爱体验。蒲熠星想。如果这种程度足够算情侣的话。爱上齐思钧的那些个瞬间,感觉到齐思钧也爱上了自己的瞬间,皆非依靠他们创造条件,仅仅只是顺着节目的意,一步一步按着对故事、剧情、游戏规则、观众期待的理解,沉浸地走下去,最后碰到了一起,在某个瞬间彼此触动。规则是达成帕累托最优则皆大欢喜,规则若要他收掉齐思钧人头,他虽有恻隐之心,最后恐怕还是会照做。他这样的玩家,即便能把人物玩得有血有肉,把故事玩出隐藏结局,本质依然是规则至上,节目至上。做成节目,或许才是跟齐思钧一起旅行的最好解法。

 

“还有,阿蒲,我其实,并不算喜欢旅行。”

 

齐思钧又望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,把蒲熠星从自己宿命论的反思中唤醒。啊?什么意思,为什么呢?他赶紧追问。齐思钧说自己不喜欢旅行?可是说要去云南旅游,要带大家一起去,从一开始就是齐思钧的主张,齐思钧的构想,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。

 

“因为很累,要思考很多事情,要安排,要动起来,很累。就算有假期,也会觉得出门旅行还不如在家躺几天。而且我容易生病,生病了的话就更累了。”

 

“不是你容易生病,是你太忙了。”蒲熠星不假思索地接话道。“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,等你有精力了,就会好的。”

 

齐思钧眼角带着笑意,安静地望着他。

 

“而且我——我都已经来了,对不对,”蒲熠星并不知道他的意图,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留他,否则齐思钧真有可能就走了。这竟然是一个只有蒲熠星在担心的问题。所以他硬着头皮往下讲,“你之前就说想跟我一起旅行的,对不对?前两天我不在,现在我来了,从明天开始,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旅行啦,小齐。”

 

我们明天清晨,可以一起去看日照金山,我来叫你起床,如果,如果你不想起来的话,那我也不起,我就在这里陪你睡回笼觉。等到早饭时间,再一起去吃饭,一起从这里出发。虽然我根本不敢坐你开的车啦,我自己当然也不会上去开……那就让黄子开吧,或者凯凯,而我们正好,在路上聊天就好。

 

齐思钧扑哧一下笑出声来。“对。”他笑眯眯地说。

 

“所以,你打算走吗?”蒲熠星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 

“没说要走,”齐思钧恢复了一点儿平时录游戏时的机灵劲儿,“我也没说我玩得不开心呀,不是那个意思。你没来的那几天,我们玩得可好了。”

 

“……你来了,会更有意思的。”

 

这么一来,他居然看见蒲熠星松了一口气。

 

做综艺情侣好难哦,要跟节目同生共死。节目若处于忧难之中,要使出浑身解数挽救,才能让我们在这个梦幻的情境中待在一起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说不定,足够久的话,就可以避免曲终人散的命运。旅行约会不能按照惯常的流程,一同畅想,一同准备的浪漫,或是路上发生摩擦,但依然决定同行的醒悟,这些都错过了。曲线救国,阴差阳错,公为私用,百般周折,只能说幸而还是在云南以游客身份碰上了三天的面。

 

相比之下,做真实的情侣好像纯粹多了。不过为什么没人提呢?这么轻飘飘的东西,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放在节目的哪个环节说起才好。

 

蒲熠星和齐思钧一起工作的第五年,在一场终于如愿的云南旅行中——说是旅行,其实本质还是一起做节目而已——忽然有了一种将与对方恋爱的预感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FIN.

 

 

本故事纯属虚构,不表示任何实际存在的个人或团体行为。

 

引用、化用注:

标题借鉴《老派约会之必要》同名歌曲及散文(最初的灵感来源于这首歌)

“天黑以后无边的寂寞”:S.H.E 《沿海公路的出口》(滇藏公路一段有参考这首歌的意境)

“这夜色太紧张”:任素汐《我要你》

“只剩花前痴梦”:胡杨林《多情种》

“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”:黄雅莉《蝴蝶泉边》

“恋爱若然像旅行”:容祖儿《花千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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